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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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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封

只要尋找到一個人,就可以解開所有的謎團。那個人姓甚名誰,年齡幾何,生得什麽樣,李赫一概不知。但他確信那個人存在於舊京。

李宇是在前往機場的途中遇害身亡的。他走得過於匆忙,部分行李積存在酒店。李赫代領遺物時,拿到了一封信。由於與案情無關,信被交還給了家屬。

隨身帶著信件的李宇死於頸動脈割裂後的大量失血,血把他身上的衣物浸染透了。李赫搜索了那個醫學詞匯,才明白致命傷口讓李宇在黑夜裏大概等了十幾分鐘才徹底斷氣。十幾分鐘不夠長到讓人發現他,也不能短到瞬間解除痛苦。

信拿到後,他沒有打開看的念頭,盡管知道血跡已經完全幹涸,不會再有鮮血噴湧而出了。

直至畫廊的事堆積在那裏,他才不得不打開信封,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。原以為那封信裏的內容關於李宇的生意,唯有那樣才值得隨身攜帶,但等看完後他才明白,那只是一封用英文完成的手寫信。

和其他女人一樣,信的主人也對李宇懷有感情。李宇的行動證明他是珍視這份感情的。

是“最愛”的人嗎?李赫不清楚兄長這樣的人心裏有沒有“愛”這回事,但她似乎是知道他的事最多的人,換言之,是特殊的人。

盡管那時情況緊迫,他帶著她的信離開,只把性命攸關的秘密告訴她。幾乎是把頭顱放在她的面前,讓她擁有放下鍘刀的機會。這恐怕是李宇這樣的人能夠給予的最接近“愛”的感情了。

【親愛的萊昂:

這是一封給你的信,我希望你能在有空的時候閱讀。

相信我,我並非在評判你,因為活著的時候,人們無權給另一個人一場審判,只有神才有那份權力。我只是一個謙遜的女人,請你相信這一點。大多數時候,我觀察別人,並不抱有明確的是非觀。

我相信你的心中一直存在一種強烈的虛無感。性是金色的流沙,當你感到無聊時,它們填充你的生活,給你愉悅的夢與幻覺。當一切結束,金沙柔和地從你的指縫中流瀉而出,你試著抓住它們,這些美妙的感覺,一次一次重覆,許多次。每一次,你獲得性的瞬間,便觸碰到了虛無。當然,也許你喜愛這種虛無,如探險般跳下懸崖、進入雲中,最後總是能安全地回到地面。

這是一種刺激的游戲,但是在一個安全的範圍內,它們刺激你的日常生活。性、煙、酒精,以及藝術館裏的魔術戲法,你對這一切都很享受。它們都是令你興奮的工具,你如此努力地追逐這種感覺,這種轉瞬即逝但又可觸碰到的感官愉悅。

舊京是你的叢林,你是一個冷靜且經驗老到的獵人。你總是能贏。

與此同時,強烈的虛無為你帶來不健康的吸煙方式、不做安全措施的性。這些也許暗示你並不真的關心長久的生活或是平穩的未來。即使現在就停止,那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。當青春逝去,你會進入一個新的階段,肩負額外的責任和別人的期望,來自長輩、伴侶或是社會。我猜你想拒絕它們,但你知道你不能,荒誕的生活或許與這些事物有一丁點關系,但不多。

哦,萊昂,萊昂,為什麽你會是一頭野獸,是什麽把你變成那樣的?讓我來挽救你吧。哈哈上帝知道,這不是我會說的話。

親愛的,你的話語,無論是傳訊或是面對面,總是那麽圓滑狡猾。真話和假話混在一起,有時曼妙委婉到甚至帶有一種詩意。這是你的一部分,知道它們很重要,這些小謊言證明你正努力平穩地控制這場游戲。

總之,“當下”,是你的一切,你像亡命之徒一樣,如此暴力地從這個物質世界掠奪著。你說你是“自私”的,比一般人要更自私,也許只是因為你對物質享樂有著不同尋常的熱情。是的,你是一個物質享樂主義者,這不是一個壞詞。等等,我真喜歡這個詞的雙重含義,你說過,你是一個唯物主義者。

我沒有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你,因為我也有不太正常的地方。這些特點構成了我們。沒有判斷,沒有建議,這些都是中立的觀察。好了,這部分結束了。

下面的話,來自一個女人的視角。

首先,我向你保證,我對你別無所求。】

第二部分相較第一部分,變得難辨認得多,血跡斑駁,唯有只言片語。

【當你離開的時候,我才有勇氣將這封信交給你,只有這樣我才是安全的。

你還記得那天我們躺在床上,我用中文說了一句話嗎?那天下午我沒有勇氣把它們完整地翻譯出來。

“整個四月,我的心情都很低沈,失眠癥越來越嚴重,胃口也不好,所以短時間內就瘦了4公斤。你的事困擾著我,你的存在困擾著我。也許我可笑地愛上了你。 ”

我並不想對你產生這樣的感情。但事情卻不受我控制。這就是愛情嗎?如果我是一個熱情的西班牙人或意大利人,我會說這絕對是愛。但我們是亞洲人,愛這個詞通常值得深思。無論如何,這是一種可怕的情緒。這折磨著我。請原諒我用這個大詞。我找不到另一個英語單詞來代替它。

與你相見的最後一天,我喜歡那一天,你抱著我,我躺在你的懷裏......

.......當我親吻你的手時,我感到平靜,沒有任何焦慮或悲傷。時間回到春天,必然的分離尚且沒有發生。那一刻簡單而愉快,所以我親吻了你的手好幾次......】

這是李赫僅能辨認出的字句了,後面的紙張軟爛後又幹掉,字跡被黑色的血跡覆蓋。他想尋找署名,每封信都會有署名,可惜署名的最後一頁已經碎了。

這封信的特別之處在於,既擁有令人不安的敏銳,又有一片真摯的情意。在思索這到底是誰的時候,一個名字在他腦海中閃現,那個人聰慧到足夠令人不安,但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。後來,他並沒有在李宇的通訊錄裏找到過霍書筠的賬號。

只要找到寫信的女人,就能知道和畫作有關的事,李赫如此相信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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